太极拳理论奠基者究竟是何人?-路迪民

功夫秘籍 2014-06-23
《中华武术》2012年第7期,刊登了杨志英先生《漫谈太极参理论的基础》一文,认为“时下太极拳诸文,能够做到语出有据者十分鲜见”,“模棱两可,糊里糊涂,这似乎成了一种通病”,第5期的二十多篇太极拳文章,只有自己和李德义的两篇引语有出处,余则是“不知出自何人”或“故意回避”的“古人云”之类。作者要为大家“普及太极拳基础理论知识”,摘录并指出第5期十余篇太极拳文章未注明出处者,“作者其实只有两位:武禹襄、李亦畲。只是当代太极拳传人出于种种原因避而不谈或者视而不见罢了”,认为“老三本不仅是迄今为止出现的最早的太极拳谱,而且是太极拳理论的奠基之作”,“希望当代所有太极拳传承者摈弃偏见与固执,品味老三本”。《中华武术》第9期又有杨志英先生《“老三本”之谜》一文,抄录了 “老三本”的原文,并做了自己的解释。对于这样一个涉及太极拳理论奠基者以及“所有太极拳传承者”的“偏见与固执”的重大问题,有必要进行严肃的辨析。一、“老三本”或“老五本”的面世杨志英先生在《“老三本”之谜》中说,他在《漫谈太极拳理论旳基础》中对“老三本”的介绍“引起许多读者的关注与兴趣。他们或首次听说,感到新奇;或曾经耳闻,一知半解;或较为熟悉,但研究不深”。这首先说明,“老三本”在太极拳界的影响并不大。为什么?我们可从“老三本”的出现、珍藏和面世的时间探究其原因。所谓“老三本”,是指李亦畲手抄的三本内容大致相同的太极拳谱,即启轩本(赠胞弟启轩)、郝和本(赠弟子郝和)、自藏本。启轩本抄于光绪六年(1880年),其《五字诀》后署“清光绪六年,岁次庚辰,小阳月识”。郝和本抄于光绪七年(1881年),其《太极拳小序》后署“光绪辛巳中秋念六日亦畲氏谨识”。自藏本也抄于1881年,其《跋》后署“光绪辛巳中秋念三日亦畲氏书”(见顾留馨《太极拳术》1982年初版385~386页)。“老三本”之说,是由李亦畲在自藏本正文前有“此卷予手订三本”一语而来。其实,在此之前,李亦畲至少还有两个抄本,一是赠给姨甥马印书的抄本,后署“丁卯端阳日亦畲李氏识”(丁卯,1867年,此时,杨禄禅(1799~1874)、武禹襄(1812~1880)都健在);另一本不知抄赠何人,现由永年贾安树保存,其《太极拳小序》后署“光绪丁卯端阳日亦畲氏谨识於小书室之南牖下”,“卯”字旁注一“丑”字。因为光绪朝没有丁卯年,可能将丁丑误抄为丁卯,后以旁注纠正。光绪丁丑,即1877年,比老三本稍早。我们可将老三本和丁卯本、丁丑本合称为“老五本”。毫无疑问,老五本的价值,除了保存较多的古典拳论和武、李著作之外,还在其保留了几种手抄本的原貌而体现了文献的真实可靠性。然而,老五本的“出现”是一回事,作为公开文献“面世”又是另一回事。那么,老五本都是何时面世的呢?我们先看看李亦畲自藏本中的一篇《跋》。“此谱得于舞阳县盐店,兼积诸家讲论,并参鄙见。有者甚属寥寥。间有一二有者,亦非全本,自宜重而珍之,切勿轻以予人;非私也,知音者少,可予者,其人更不多也。慎之!慎之!光绪辛巳中秋念三日亦畲氏书。”(见徐震《太极拳谱理董辨伪合编》25页)这就是说,李亦畲早已给自己的抄本盖上了“绝密”印鉴。收藏者也一直秘不轻传。启轩本,按杨志英的说法,经李福荫(启轩之孙)于1929年在永年编排油印、石印,“《山右王宗岳太极拳论》和武禹襄、李亦畲拳论始传于外”。直到1935年,李槐荫(亦畲之孙,时在山西工作,曾任县长等职)相约堂弟李福荫,按照启轩本,在山西太原铅印出版了《廉让堂太极拳谱》,这是武派太极拳正式出版的第一本书。1993年,槐荫之子李光藩编著《廉让堂太极拳谱考释本》(香港长城书社出版)中有该书影印件。郝和本的内容,最早收录于徐震(从学于郝和之子郝月如)1937年所著《太极拳谱理董辨伪合编》,1982年,顾留馨在其《太极拳术》中公布了郝和本全文的影印件。自藏本,在李亦畲之子李逊之、李逊之弟子姚继祖手中保存多年,现存李逊之的孙子李旭藩处。姚继祖曾给顾留馨寄赠过其中“禹襄母舅太极拳四字不传密诀”的照片,载于顾氏《太极拳术》中,李旭藩则“视其胜过生命,不肯轻易示人,至今罕有睹其全貌者”(杨志英语),更谈不上复印件流传了。笔者问过久任《太极》杂志主编的杨宗杰先生,他说他找过李旭藩,也只同意看了看封面。李亦畲书赠马印书的丁卯本,唐豪在《太极拳研究》中只录其《太极拳小序》的原文,似未见到其他记载,更不知现存何处。贾安树收藏的丁丑本,是其师伯林金声传给他的。笔者也是贾安树之父贾治祥老师的弟子,1993年春节去永年拜师,向贾老师学习了杨班侯小架太极拳,同时得到此本复印件,当时以为是郝和本,未加在意。2011年,杨志英在《太极》发表《李亦畲手书拳谱“丁丑本”发现始末及分析》一文,说他受吴文翰老师之托,2010年才从贾安树那里获得了此本复印件,并确定为“丁丑本”云云。我翻开一对照,果然与他本不同。从以上叙述可见,李亦畲抄本的面世,实际是在1935年《廉让堂太极拳谱》出版之时,最早也只能上溯到李福荫1929年油印之时(在《廉让堂太极拳谱》的李福荫《序》中并 未提及油印之事)。那么,果真像杨志英先生所说,直到1929年,“《山右王宗岳太极拳论》和武禹襄、李亦畲拳论始传于外”了吗?不是的。《山右王宗岳太极拳论》,早已由杨家广泛传播于世,那些被杨志英指称的某些武禹襄、李亦畲语录,实际并非武、李之作,而是早期流传的太极拳论。下面用事实加以分析。二、早期流传的太极拳论这里所说“早期流传的太极拳论”,就是以1935年《廉让堂太极拳谱》正式出版为界,看看此前的太极拳著作都有哪些太极拳论问世?因为同一内容的拳论在各本中篇名有别,或无篇名,或有合并。为了方便,现以唐豪先生所著《王宗岳太极拳经研究》(1935年)中采用的篇名列出,各本原有篇名从略。唐豪先生统一采用的各篇篇名及内容如下:1.《十三势论》:“一举动,周身俱要轻灵,尤须贯串……周身节节贯串,勿令丝毫间断耳。”2.《太极拳论》:“太极者,无极而生,阴阳之母也……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学者不可不详辨焉。是为论。”此篇即“老五本”中的《山右王宗岳太极拳论》。3.《太极拳解》:“长拳者,如长江大海,滔滔不绝……进退顾盼定,即金木水火土也。”4.《十三势歌》:“十三总势莫轻视……枉费工夫贻叹息。”七言二十四句。5.《打手歌》:“掤捋挤按须认真……粘连黏随不丢顶。”七言六句。后接“又曰:彼不动,己不动……将展未展,劲断意不断。”6.《十三势行工心解》:“以心行气,务令沉着……先求开展,后求紧凑,乃可臻于缜密矣。”后接“又曰:先在心,后在身……气如车轮,腰如车轴。”唐豪还列了一个篇名:“十三势名目”,即太极拳架的名称顺序,不在本文讨论之列。民初至1935年正式出版的太极拳著作(油印、石印、手抄本在外)及其所载拳论如下:1.许禹生:《太极拳势图解》,1921年,北京体育研究社发行。载《太极拳论》一篇。2.陈微明:《太极拳术》,1925年,上海致柔拳社发行。六篇(指唐豪上列六个篇名的拳论,下同)俱全。3.徐致一:《太极拳浅说》,1927年,上海精武体育会寄售。六篇俱全。4.吴鉴泉:《太极拳图》,1929年,上海九福公司发行。六篇俱全。5.姜容樵、姚馥春:《太极拳讲义》,1930年,上海武学书局发行。六篇俱全,其内容较各本多出三分之一,称其为“乾隆抄本”。6.杨澄甫:《太极拳使用法》,1931年,上海神州国光社发行。六篇俱全。7.吴图南:《科学化的国术太极拳》,1931年,商务印书馆发行。六篇少一《太极拳解》。8.田镇峰:《太极拳》,1932年,济南大东书局发行。六篇俱全。9.李先五:《太极拳》,1933年,出版者不详,中国书店1988年影印。六篇俱全。10.陈鑫:《陈氏太极拳图说》,1933年,开封开明书局出版。附录有《杜育万述蒋发受山西师传歌诀》一篇,内容同《十三势论》。11.杨澄甫:《太极拳体用全书》,1934年,上海大东书局印刷。六篇俱全。12.陈振民、马岳梁:《吴鉴泉氏的太极拳》,1935年,上海新中国书店经售。六篇俱全。13.唐豪:《王宗岳太极拳经研究》,1935年,出版者不详,香港麒麟图书公司1969年影印。收录14本著作进行拳论校勘。其中有唐豪发现的乾隆“厂本拳经”。六篇俱全。笔者所列,肯定不全面,但这已足够了。面对这些事实,能说《山右王宗岳太极拳论》是1929年始传于外的吗?必须强调,上述著作中的拳论,无论篇名有无或有别,其内容几乎完全相同,只是个别字句稍有差别。其来源,都不是“老三本”,都没有提到“老三本”。这说明在“老三本”之外,早就长期流传着一整套太极拳论。对于各篇拳论的作者,有说张三丰的,有说王宗岳的,有说作者待考的,不尽一致,需要进一步研究。但是这些拳论总是客观地存在着,频繁地出现着。1935年之后以至新中国成立至今的太极拳著作,有上述拳论记载者更无法统计。所以人们在写文章时,用“经典拳论云”、“古人云”,并非没有出处,而是出处太多了,若非严格的学术研究,不必要也不好列出引自哪一本书。杨志英先生对此吹毛求疵,打击一大片,当然是无法说服人的。上述六篇拳论,不但流传广泛,而且构成了一套完整的太极拳传统理论系统。著名太极拳学者严翰秀先生,遍访太极拳前辈名家,撰写了27万余字的《破译中国太极拳》一书(2002年,人民体音出版社出版),其破译的对象目正是上述六篇太极拳论。他在《导言》中说:“我认为,自从中国出现了王宗岳《太极拳论》等太极拳论、拳诀以后,中国太极拳系统基本建立起来了……破译王宗岳《太极拳论》等拳论、拳诀,就等于破译了中国太极拳。”顾留馨先生也说,各流派太极拳都把王宗岳《太极拳论》列为太极拳经典之首。不过,从杨志英先生的论断,使我们很方便地得出一个推论,就是在1929年“老三本”油印之前,已经面世的太极拳论,绝不是武禹襄、李亦畲之作,因为你没有面世嘛!这是个简单的逻辑推理。然而,早期流传的许多拳论内容,却被杨志英指称为秘而不传的武禹襄、李亦畲之作,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是逻辑学上的“悖论”。合乎逻辑的结论只有一个:“老三本”中被杨志英称为武、李著作的内容,也是从早期流传的拳论抄录而来。推理归推理,下面还要从具体的内容分析加以论证,也请广大读者共同评判。三、李亦畲抄本的渊源分析李亦畲自藏本的《跋》明确指出:“此谱得于舞阳县盐店,兼积诸家讲论,并参鄙见。”一语概括了手抄本的全部渊源。那么,究竟哪些是“诸家讲论”?哪些是“鄙见”呢?杨志英在《“老三本”之谜》中已经公布了郝和本的全部内容,为了进行对比,兹将其篇名罗列如下,各篇内容烦请读者参阅《中华武术》第9期的杨文):一、《山右王宗岳太极拳论》;二、《十三势架》;三、《身法》;四、《刀法》;五、《枪法》;六、《十三势》;七、《十三势行工歌诀》;八、《打手要言》;九、《打手歌》;十、《打手撒放》;十一、《太极拳小序》;十二、《五字诀》; 十三、《撒放秘诀》;十四、《走架打手行功要言》。杨志英说,“老三本编著内容基本相同,依次收录《山右王宗岳太极拳论》和武禹襄、李亦畲拳论十余篇”,“武禹襄、李亦畲拳论于传抄流布过程中,出现张冠李戴或妄加作者姓名以及词句添加、修改、漏删等情况”。这就是说,除了第一篇,其余都是武、李的著作,在流传过程中被张冠李戴。果真是这样吗?《十三势架》、《身法》、《刀法》、《枪法》姑且不论,此皆具体技艺问题。需要注意的是郝和本第六、七、八、九篇,其内容都与早期流传拳论有关。《十三势》,即上述《太极拳解》;《十三势行工歌诀》,即《十三势歌》;《打手歌》,篇名与内容皆与流传拳论相同。《打手要言》,包含了上述《十三势论》、《十三势行工心解》、《十三势歌》部分内容,以及《打手歌》和《十三势行工心解》之后的两个“又曰”段落。由上述推论可知,这四篇拳论,都不可能是武、李之作。顾留馨先生认为,《十三势行工歌決》和《打手歌》皆为王宗岳之前人所著,《十三势》为王宗岳著。因此,他在《太极拳术》对郝和本的整理文字中,在《十三势行工歌诀》篇名后注“作者待考”,《打手歌》篇名后注“王宗岳修订”,在《十三势》的正文后注“此篇为王宗岳所作”(见《太极拳术》381、385页)。顾留馨是著名太极拳研究家,又特别器重武式太极拳。1961年,国家体委为适应出国需要,打算把杨、陈、吴、孙四式太极拳统一整理成一本厚书,顾留馨任总编。是顾留馨建议将武式太极拳列入,使其进入五大流派之列(后因观点分歧,分册出版。见顾留馨《回忆关于太极拳的争论》,《上海武术》2004年第4期)。顾先生也否认上述第六、七、八篇拳论是武、李之作,难道这也是“张冠李戴”吗?问题比较复杂的是《打手要言》。因为该篇不但涉及到好几篇流传拳论,还涉及到武当张三丰。唐豪所著《王宗岳太极拳经研究》收录的14本著作,其中10本都有“此系武当山张三丰老师遗论”之语。有不少著作将《十三势论》(或称《太极拳论》、《太极拳经》)直接写成张三丰著。唐豪、顾留馨都不承认张三丰创太极拳,为了否定张三丰,他们就把“老三本”中包含《十三势论》和《十三势行工心解》的《打手要言》定为武禹襄之作。太极拳界对此争论很大,即使源于武式的孙式太极拳的代表人物孙剑云,在其所著《孙式太极拳》中,虽将《十三势论》作为武禹襄著作(篇名为“武禹襄:太极拳论”),但仍坚持在该篇末尾括弧写入“原注云:此系武当山张三丰老师遗论,欲天下豪杰延年益寿,不徒作武艺之末也”。既然“原注”为“张三丰遗论”,也就和“张三丰著”差不多了。那么,《打手要言》到底是不是武禹襄的著作呢?首先强调,杨志英先生在《“老三本”之谜》中对郝和本 《打手要言》的抄录是篡改过的,有顾留馨《太极拳术》的影印件为证。郝和本并非杨志英所列的14个标题,而是17个标题,18篇拳论。杨志英所抄《打手要言》中三个“又曰”开头的段落,“又曰”二字都不是段首,而是和《打手要言》等篇目位置相同的并列的标题,是单独的三篇(见照片)。“解曰,身虽动,心贵静……”一段,“解曰”二字虽在段首,但其文字格式与前面大不相同,显然是没有标题的另一篇拳论。真正的《打手要言》,只包含“解曰,以心行气”至“所谓意气君来骨肉臣也”。也就是说,杨志英所抄的《打手要言》,实际是单独的五篇拳论。这五篇独立的拳论,在丁丑本中分得更为清楚。“解曰,身虽动”是第七篇,无篇名;三个“又曰”篇分别为第八、九、十篇,“又曰”二字皆为篇名,而把“解曰,以心行气”至“所谓意气君来骨肉臣也”一篇,以《打手要言》为题放在第17篇,显然与前四篇无关。杨志英说:“更有甚者,一篇武禹襄的《打手要言》被人肢解为若干篇,分别冠名,变成王宗岳的作品。”白纸黑字的两种李亦畲抄本影印件,都有四个标题赫然独立。杨志英把三个“又曰”标题移在段首,反而指责“被人肢解”!五篇拳论,三篇的篇名为“又曰”,两篇以“解曰”开头。请问所有的文学大家,世间哪有作者将文章的标题命为“又曰”?又有哪位作者的文章开头用“解曰”二字?武禹襄、李亦畲能这样写文章吗?惟一的解释,就是“解曰”“又曰”是其引用文字的开头,相当于“子曰”“诗云”之类。实际上,前两个“又曰”篇,和唐豪所辑《打手歌》及《十三势行工心解》之后的两个“又曰”段落完全相同,第三个“又曰”篇,与唐豪所辑《十三势论》基本相同。李亦畲保留了“又曰”、“解曰”字样,说明他是尊重原作的,这些原作就是他所说的“诸家讲论”的有关部分。郝和本中真正的《打手要言》,也不是杨志英抄录的分为两段,而是以“解曰”打头,分为十段。每段前面是大号字,后面“所谓……也”是小号字。大号字的内容,正是流传拳论的《十三势行工心解》。小号字是《十三势歌》的句子。这个问题分析起来挺有意思。为了对比,有必要把流传拳论中《十三势行工心解》的原文抄录如下:以心行气,务令沉着,乃能收敛入骨;以气运身,务令顺遂,乃能便利从心。精神能提得起,则无迟重之虑,所谓顶头悬也;意气须换得灵,乃有圆活之妙,所谓变转虛实也。发劲须沉着松净,专主一方;立身须中正安舒,支撑八面。行气如九曲珠,无微不到;运劲如百炼钢,何坚不摧。形如搏兔之鹤;神如扑鼠之猫。静如山岳;动若江河。蓄劲如开弓;发劲如放箭。曲中求直,蓄而后发;力由脊发,步随身换。收即是放,放即是收,断而复连。往复须有摺叠;进退须有转换。极柔软,然后极坚刚;能呼吸,然后能灵活。气以直养而无害;劲以曲蓄而有馀。心为令,气为旗,腰为纛。先求开展,後求紧凑,乃可臻於缜密矣。请看,多么优美、工整而富有韵律的文字!除了“收即是放”一行和最后两行,其余是非常讲究的11联对仗文字(有的一行一联),是一篇漂亮的骈文或散文诗。其内容只提到《十三势歌》中的“顶头悬”和“变转虚实”两处,然其整体内容把《十三势歌》解释得淋漓尽致,具有异曲同工之妙。从思想体系和流传情况可见,显然是王宗岳的著作。再看看《打手要言》,我们只引用十段中的五段就够了。原文中的大小字号不再区分。括弧内的文字为笔者所注。解曰:以心行气,务沉着,乃能收敛入骨。所谓“命意源头在腰隙”(《十三势歌》第二句话)也。意气须换得灵,乃有圆活之趣。所谓“变转虚实须留意”(《十三势歌》第三句话)也。立身中正安舒,支撑八面;行气如九曲珠,无微不到。所谓“气遍身躯不稍痴”(《十三势歌》第四句话,“痴”应为“滞”)也。发劲须沉着松净,专注一方。所谓“静中触动动犹静”(《十三势歌》第五句话)也。往复须有摺叠,进退须有转换。所谓“因敌变化示神奇”(《十三势歌》第六句话)也。明眼之人一看便知,《打手要言》是摘录《心解》有关内容,和《十三势歌》逐句对应。这就好像小学生的作业,左边写着动物、植物、家具、食品,右边写着桌子、老虎、番茄、凳子,让学生左右连线。《打手要言》就是给《心解》和《十三势歌》进行左右连线,对号入座的工作,显然不是一种正式的文学体裁。然而这么一连,把一篇完整深刻、漂亮工整的《心解》,弄得支离破碎,大失韵味了。如果武禹襄悟出了《打手要言》中的11幅对联,他能如此做吗?至于“解曰:身虽动,心贵静……”一篇,内容多为《心解》和“先在心,后在身”两篇的重复,其中也有改动,如将“有气者无力,无气者纯刚”改为“尚气者无力,养气者纯刚”;将“发劲须沉着松净,专主一方;立身须中正安舒,支撑八面”改为“发劲须上下相随,乃一往无敌;立身须中正不偏,能八面支撑”;将“迈步如猫行”改为“迈步如临渊”;将“能呼吸,然后能灵活”改为“能粘依然后能灵活”。作为本门资料,在抄录中夹杂一些己见,是正常现象。综上所述,郝和本中的前九篇,除拳架和技法的四篇之外,其余都是从流传拳论而来,个别地方有所改动或增添。笔者认为,这些都是自藏本《跋》中所谓的“诸家讲论”部分。第九篇之后的内容,当属所谓“鄙见”部分。泾渭分明,毫无遮掩。李亦畲把“诸家讲论”放在前面,自著部分放在后面,也显示了他尊重前人的高尚品格。四、要尊重祖先的观点在《“老三本”之谜》最后,杨志英干脆把王宗岳也否定了,认为“老三本拳论作者应该只有两位:武禹襄、李亦畲”,“老三本中的《山右王宗岳太极拳论》似乎是武禹襄前辈给我们开了一个玩笑,留下一个谜”。他曾在《太极》杂志著文,认为李亦畲自藏本《跋》中“此谱得于舞阳县盐店”之语“子虚乌有”,“只能当作茶余饭后的传奇故事作消遣而已”。从表面看,杨志英在宣扬武禹襄、李亦畲的贡献,但他无意中却给自己流派的祖师加上了三条罪状:第一武禹襄臆造了一个王宗岳:第二,武禹襄假托王宗岳的名义,撰写了《太极拳论》;第三,武禹襄编造了一个“此谱得于舞阳县盐店”的谎言。在拳架传承上,假托现象是有的(当代就有),但在理论创造上,一般学者都会珍惜自己的著作权,剽窃现象倒不少。“敷、盖、对、吞”四字秘诀,在1877年的丁丑本中根本没有标题,在1881年的自藏本中,则赫然定为《禹襄母舅太极拳四字不传密诀》,可见李亦畲对《太极拳论》的著作权多么重视。李亦畲的曾孙李光藩先生也对笔者说过,武禹襄如果真有《太极拳论》之大作,完全可以自己署名,何必编造一个古人去假托呢?郝和本的封面题《王宗岳太极拳论》,自藏本封面题《太极拳论》,没有王宗岳三字,这显然表示抄本中的作者不止王宗岳一人。杨志英却对此很感兴趣,提醒人们要“注意”,“值得思考推敲”,似乎是王宗岳不存在的证据。那么,自藏本中《山右王宗岳太极拳论》的标题有没有删掉王宗岳三字?《太极拳小序》中“其精微巧妙,王宗岳论详且尽矣”一句有没有被删掉?都没有。还要推什么?敲什么?杨志英说:“所谓‘王宗岳拳谱’,其原件的珍贵程度远胜于他人的再抄本……为什么老三本被一代代传下来,而不见‘王宗岳拳论’的原件呢?”这话是在问谁?如果你认为“王宗岳拳论”首先出自老三本,那就问你的祖先吧!实际上,“王宗岳拳论”比老三本要早得多,原始文献的湮灭、散佚、变异在所难免,这是个文献学的常识。四书五经、《汉书》、《史记》,目前都没有原件,是否都是假的呢?李亦畲作为武禹襄的外甥和传人,忠实记录了武禹襄传下来的“诸家讲论”和他们两人的著作。杨志英对武禹襄的非议,当然也包括李亦畲在内。武、李作为武式太极拳的创始人和重要传人,在太极拳理论的传承和研究方面有突出贡献,是大家公认的。武派传人把武禹襄的贡献无论怎么夸张、拔高,都无所谓,但是,如果否认王宗岳的存在,否认其他流派长期流传的太极拳论,说什么“各派太极拳理论无不以武李学说为基础进行阐释、拓展、延伸、发挥。后来出现的一些所谓‘古谱’,实为‘老三本’的翻版、模仿或再创编”,独此一家,别无分店,那么,谁能屈从杨志英的指责,承认他“还原”了太极拳论的“真貌”呢?唐豪、顾留馨、徐震这些在太极拳研究中颇有影响的专家们,无不以王宗岳为近代太极拳的开拓者和太极拳理论奠基者。然而,对王宗岳最彻底、最有影响的赞美词语,却是李亦畲在《太极拳小序》中的一句话:“其精微巧妙,王宗岳论详且尽矣。”不但“详”矣,而且“尽”矣,难道这也是在骗人?太极拳理论的奠基者究竟是何人?还用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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