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随钱树桥先生学习形意拳的岁月

我1961年春天由师兄李复初引荐拜形意八卦大师钱树桥（字松龄）先生为师。当时的生活非常艰苦，师兄带我在牌楼市场买了二斤小鱼作为拜师礼到家中磕头拜师。我和师兄尤其是和第一批师兄弟年龄相差很大（大师兄比我大50岁），许多年长的师兄对我以及恩师都有意见，但老师对我非常喜受。我小时候聪明，学武艺一学就会，而且功架受看，练起来很有韵味，师父讲我天生是练拳的材料。

我家是中医世家，爷爷和太爷都是一代名医，父亲是老大学生，解放前到上海上“洋学”，是机电工程师。师父年轻时和师兄比武受伤，三十多年来时常吐痰带血，被我爷爷三副中药彻底治疗。我是爷爷的掌上明珠，爷爷对师父讲“孩子交给你了。”师父对我爷爷讲“你放心，这孩子聪明，能练出来”。我是每天天不亮就到小北门随师兄李祓复初站桩练基本功，无论酷暑寒冬，数十年如一日从未懈怠。因为我深知历史上的英雄人物的真功夫一招一式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磨练出来的，功夫武艺是来不得半点虚假的，练武就要吃苦就要专一。我放弃了儿时所有的游戏和爱好，放学后背着书包就跑到老师家中学拳，不懂就问，不会就学，深得恩师喜受，得天独厚，尽得恩师亲传。我功架好，拳练得漂亮，又从不怯场，对外交流我总是身先士卒，老师对我非常满意，对我寄予了极大的希望。有次老师给我改完拳后，拉着我的手讲：“小杰你练到这样很不容易，以后吃糠咽菜也不能丢掉功夫，否则你对不起我。”

形意拳有明劲、暗劲、化劲之分，恩师对形意拳理解有独到之处，他教我们练拳是介于明劲到暗劲之间，所以既刚猛爆烈又舒展大方，沉稳中充满韵味。恩师经常讲艺无止境，练者如牛毛，成者如麟角；一个人的武德有多高，他的武艺就多高。练武讲究境界，它能改变人的气质，强国健种。练任何功夫都要钻进去，学习其精髓，要多练多看，把别人好的东西变成自己的，这就是进步。

形意拳讲究崩炸劲、抖擞劲，总体来说练的就是一个整劲。六合劲练的就是审时度势整体发力，发人于丈外。“闪即进，进即闪”、“不招不架就是一下”。劈拳的发力是三种力向前、向下、向上，三种力量合一才是劈拳的发劲。崩拳发力要咬牙瞪眼，步子要大，迈步如行犁，大臂与小臂成4 5度，小臂要平直。钻拳发力要挤、靠、顶、撞，打法先上身，手足齐到方为真，有泰山屋顶、排山倒海之势。炮拳发力讲究捋、抱、滚、翻，束力而进，畏身而落，发劲如炸雷。横拳发力讲究裹而不露，以横破竖，走圆弧之力。

十二形中，龙形练神，有登天之势。虎形练力，有扑食之勇。猴形练灵，有缩骨之法、纵涧之能。马形练疾，有烈马疾蹄之功。鼍形练活，有浮水之能。鸡形练勇，有独立之能、抖翎之威、争斗之勇。鹞形练猛，有束身之法、入林之能、翻身之巧。燕形练捷，轻灵敏捷，有抄水之精。蛇形练气，有屈伸起伏拨草之能。鸟台形觫精，有竖尾之能。鹰熊斗智二形，鹰形练狠、烈，熊形练威、严，鹰有擒获之精，熊有竖项之力。

传统武术的训练步骤是先练基本功，再练套路，再练对打，再练喂手，熟练之后再练习实战即散打，这是一个过程，犹如先练爬再练走再练跑一样。死搬硬套是不能打人的，用上了也是碰巧了，一定要有变化，一切都在变化之中，没有变化是不好应用的。

岳飞用兵讲“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武术上讲“拳无拳意无意，无意之中是真意”。二人交手见招拆招见式打式，随机应变，完全是一种条件反射，不加思索得心应手，这就是长期训练的结果。这才是武术的真谛，所谓“大象无形”、“无法胜有法”即此意也。

形意拳法讲究“打人如亲嘴”，即挨身靠打，讲究“前手打人，后手用劲”，讲究浑身无一处不是二争力，远用手足，近用头肩肘膝胯，七拳并用。武术是生死搏杀的技巧技能，来不得半点虚假，花拳绣腿那是武舞不是武术。为什么有些前辈一辈子就练个五形拳、十二形就能纵横天下，因为他们掌握了武术的精髓。

武术的招法越简单越直接越是好的招法，由繁至简，去伪存真，这是每个武术人应该反复思考的问题。我常对弟子们讲：“以前人常讲练拳好看的不好用，好用的不好看，这是一种偏见。表演艺家家梅兰芳先生一上台，举手投足浑身都是戏。而真正的武术家一上场摇身晃膀，拳法如雷鸣闪电，身法如行云流水，浑身都是拳，让人看后韵味无穷，全是一种享受。”

我这一生和武术结下了不解之缘，人生低谷更使我潜心钻研刻苦修炼，磨练意志，增进了武功，我从未有过失望，从未放弃拼搏。我几十年的坎坷人生，几十年的武术生涯，由巅峰跌入深渊，由深渊崛起再创辉煌，凭的是武术人的意志，靠的是武术人的精神。正如徐才先生给我的题词一样“为武术走向世界而奋斗不息”。

文/ 潘小杰

钱树桥先生八卦掌照

潘小杰演练形意拳龙形